一起食物中毒事件的草药品种鉴定

林巧贤1，傅武胜2，黄泽豪1*，刘治燕2，陶晓宏3

(1.福建中医药大学，福建福州；350108；2.福建省疾病预防控制中心，福建福州；350001；3.南安市疾病预防控制中心，福建南安；362300)

摘要：目的对引起食物中毒事件的草药药渣进行品种鉴定，为有效预防类似中毒事件的发生提供依据。方法采用本草考证、基原鉴定、性状鉴定、显微鉴定等方法，结合走访调查。结果从文献考证及基原鉴定结果看，当地民间习用药纸皮藤，为桑科植物葡蟠Broussonetia kaempferi的根，无毒；从药渣的性状特征及粉末显微特征看，其特征与马钱科钩吻Gelsemium elegans的茎一致，具致命毒性。结论造成此次中毒事件的原因是误将钩吻当作纸皮藤服用，事实上钩吻与纸皮藤具有明显不同的鉴别特征，应当引起普遍重视，掌握其鉴别要点，避免误采误用。

关键词：食物中毒；纸皮藤；葡蟠；钩吻；品种鉴定

Breed identification of Chinese herbal medicine of a food poisoning incident

LIN Qiao-xian1，FU Wu-sheng2，HUANG Ze-hao1*，LIU Zhi-yan2，TAO Xiao-hong3

(1.Fujian University of Traditional Chinese Medicine，Fujian Fuzhou；350108；2.Fujian Center for Disease Control and Prevention，Fujian Fuzhou；350001；3.Nan'an Center for Disease Control and Prevention，Fujian Nan'an；362300)

Abstract: Objective To make a breed identification of herbal medicine residue caused by a food poisoning incident, and providing a basis for effective prevention of similar poisoning incidents. Method in the case of a method of herbal textual research ,original identification, microscopic and microscopic identification and other methods. Results From the literature research and the original identification, the local folk learned medicine called Zhipiteng is the roots of Broussnetia Kaempferi, which is non-toxic. From the characteristics and powder microscopic characteristics of the herbal medicine residue, The characteristics are the same as the stems of Gelsemium Elegans, which has deadly toxicity. Conclusion The reason for this poisoning incident is that the Gelsemium Elegans is taken as the Zhipiteng. In fact, the Gelsemium Elegans is significantly different from the Zhipiteng, which should be caused by general attention, and it is mastered to identify its identification points.

Key words: food poisoning; Zhipiteng; Broussnetia Kaempferi; Gelsemium Elegans; breed identification

福建青草药资源丰富，民间多有采集青草药煎煮、炖汤服用的习惯，用于治病、强身健体[1]。但部分有毒草药的根部与一些常见煲汤或泡酒药材十分相似，且常混杂在其他植物中生长，普通民众难以辨别，容易引起误食、误用[2]。2021年2月28日，泉州某县级疾控中心接诊了7名食物中毒患者，其中1名患者入院即不治身亡，经现场流行病学调查发现患者此前均服用了一种名为“纸皮藤”的草药炖的鸭汤。“纸皮藤”为福建泉州南安民间的习用药，在药店及街道摊位上常见，其皮如纸状，十分具有特色，村民常凭经验上山采摘并进行食用，以求强身健体。但由于“纸皮藤”不是一个规范的药物名称，基原物种并不明确，难以判断其中毒原因，因此本文将对其品种进行考证，并对鸭炖汤中的药渣进行品种鉴定，现将研究结果分析报导如下。

1 材料与方法

1.1 研究材料

收集食物中毒患者家中的剩余食物原料样品，实地调查及市场草药摊调查，获取当地“纸皮藤”药材样品进行分析。

1.2 研究方法

采用本草考证的方法获得“纸皮藤”的药用历史文献记载，通过性状鉴定及显微鉴定对鸭汤中的药渣进行品种鉴定，并与品种明确的药材相对照，证实。

2 结果

2.1 纸皮藤样品性状特征

茎呈圆柱型，表面黑褐色，有断续的纵皱纹，皮孔及少数白斑。根呈圆柱型，表面黄色，易成薄的鳞片状剥落；断面皮部与木部颜色相近，黄白色，射线细密，同心环纹明显，中心无髓。

2.2 纸皮藤的原植物溯源

纸皮藤为福建南安对该药的称谓，是根据当地方言转译而来，由其名称可猜测其原植物是为藤本植物。根据其名称可查到江西药科学校革命委员会编写的《草药手册》中记载的葡蟠，“别名谷皮叶(南丰、吉水)，纸皮，藤纸皮，尖叶楮皮，小构树，女谷”，并在其形态特征的描写中提到其“枝条细长，有时常带蔓状”[3]；《福建植物志》中亦写到葡蟠，“灌木；枝显著地伸长而呈蔓性”[4]，可见葡蟠与纸皮藤存在关联。在《中国植物志》中记载藤构(即藤葡蟠)“树皮黑褐色”，与纸皮藤样品茎表皮颜色接近，并指出其“韧皮纤维为造纸的优良原料”[5]，此外，《福建植物志》中也写到其“茎皮纤维可制人造棉、绳索和造纸”[4]。葡蟠在《中药大辞典》中记载为谷皮藤，功效记载为“清热利尿，活血消肿”，可以用于“治疗肺热咳嗽，砂石淋，黄疸，跌打损伤”[6]；《福建药物志》与《福建植物志》中均记载其“根、树汁、叶药用，根治黄疸型传染性肝炎、腰痛、跌打损伤；树汁治皮炎、牛皮癣；叶治疖肿、创伤出血”[4,7]，但《福建药物志》中未单独列出葡蟠条，根据其小构树(葡蟠)条下的文字描写可推断其应为攀援灌木。且在《浙南本草新编》也特别指出藤葡蟠“与小构树原属一种，现已分出，其中聚合果干燥，攀援灌木为藤葡蟠；聚合果肉质多汁，直立灌木为小构树(葡蟠)”[8]。除此之外，纸皮藤样品外表皮似纸状，结合其性状特征与功用，可知纸皮藤系桑科植物葡蟠Broussonetia kaempferi Sieb.的根，但据本草记载可见其并不具致命毒性，因此针对此次引起鸭汤中毒事件的原因还需从其他方面入手查找。

2.3 主要的性状差异特征

鸭汤药渣呈圆柱型，表面黑褐色，具纵皱纹；断面皮部呈棕褐色，木部色较浅，具放射状纹理，中心有髓，与纸皮藤的性状截然不同，但与文献记载中的钩吻性状特征较为相似[9]。同时取到与福建中医药大学药学院标本室保存的钩吻样品(钩吻茎)进行对比，发现鸭汤药渣与钩吻茎性状特征基本一致(见图1)。

a.纸皮藤 b.纸皮藤切面 c.鸭汤药渣样品 d.鸭汤药渣样品切面 e.钩吻 f.钩吻切面

图1 药材性状特征图

Figure 1 Characteristics of herbal medicine

2.4 主要的粉末显微鉴别依据

纸皮藤的粉末中，木栓细胞多角形或类长方形；射线细胞及导管散在，导管多为具缘纹孔类型；草酸钙簇晶与草酸钙方晶众多，存在于薄壁细胞中，在偏光显微镜下呈亮黄色或多彩色；最显著的特征是有众多细长的纤维，在偏光显微镜下呈多彩色(见图2)。

a-b.纤维 c.射线细胞 d.木纤维和导管 e.导管 f.木栓细胞

g-h.草酸钙方晶 i-j.草酸钙簇晶 k-l.纤维

图2 纸皮藤粉末显微特征图

Figure 2 Powder microscopic characteristics of Zhipiteng

钩吻茎藤的粉末中，木栓细胞和射线细胞散在；木纤维及导管较多，导管多为具缘纹孔类型；草酸钙簇晶和草酸钙方晶散在，在偏光显微镜下呈多彩色；最显著的特征是可见众多不规则形的石细胞，呈多角形或类长方形，在偏光显微镜在呈亮黄色至多彩色(见图3)。

a-b.石细胞 c.导管 d、i.草酸钙簇晶 e、j.草酸钙方晶 f.木栓细胞

g.射线细胞 h.木纤维和导管 k-l.石细胞

图3 钩吻茎粉末显微特征图

Figure 3 Powder microscopic characteristics of the stems of Gelsemium Elegans

鸭汤药渣粉末中，木栓细胞和射线细胞散在；木纤维及导管较多，导管多为具缘纹孔类型；草酸钙簇晶和草酸钙方晶少数散在，在偏光显微镜下呈多彩色；最显著的特征是可见众多不规则形的石细胞，在偏光显微镜下呈亮黄色至多彩色(见图4)。

a-b.石细胞 c.木纤维和导管 d、i.草酸钙簇晶 e、j.草酸钙方晶

f.射线细胞 g.木栓细胞 h.导管 k-l.石细胞

图4 鸭汤药渣粉末显微特征图

Figure 4 Powder microscopic characteristics of medicine residue of duck soup

通过显微观察的结果发现，鸭汤药渣的粉末显微特征与钩吻对照样品基本一致，均具有众多不规则石细胞；但在纸皮藤的粉末中，最显著的特征是有众多细长的纤维，并无石细胞，特别是在偏光显微镜下，两者区别极其明显，从而证实鸭汤中的药材品种为马钱科钩吻Gelsemium elegans的茎，而非葡蟠的根。

3 结论

造成本次食物中毒事件的原因为：患者误将钩吻认作民间习用药纸皮藤采摘并炖鸭汤服用，其原植物实为“断肠草”类植物马钱科钩吻Gelsemium elegans，具有致命毒性。

4 讨论

钩吻又名大茶药、断肠草、毒根等，属马钱科钩吻属植物，全株有大毒，且相对其他有毒植物，断肠草中毒的潜伏期更短，病情也更凶险[10]。钩吻可对呼吸系统、神经系统及消化系统等造成严重的损害，临床表现为呕吐、头晕、腹痛、呼吸困难、视力模糊等[11]，目前尚无特效解毒剂，以对症支持治疗为主[12]。断肠草的花与金银花相似，实际生活中民众常采摘山野金银花煮水饮用，清凉解暑；因此，当民众在寻找金银花的过程中极易将钩吻花错认为金银花误服导致中毒；其叶还与中药“千里光”相似[13]，根与俗称“土黄芪”的五指毛桃相似[14]，民众不易鉴别。此外，其植株与俗称“白狗肠”的凌霄花相似，部分地区有“白狗肠”根泡酒服的习惯，若错将钩吻根制成药酒，也无色无异味，难以辨别，但毒性极大[15]。此外，误食含断肠草花酿制的野生蜂蜜也会引起引起中毒或死亡[16]。

福建省某市医院在3年间就收治了急性断肠草中毒患者18例，其中将断肠草水煎液误认为凉茶服用的7例，误将断肠草当作功能性草药服用的9例[17]。目前针对食物中毒事件多通过“气相色谱-串联质谱法”[18]、“超高效液相色谱质谱法”[19]、“高效液相色谱法”[20]、“重铬酸钾-硫酸反应”和“钒硫酸反应”[21]等方法对患者的剩余食物、呕吐物及血液等样品进行实验室检测，寻找致毒因素，但在测定之前需对样品进行提取等操作，相对繁琐，且检测设备贵重无法大范围普及。而本文主要通过对南安民间常用草药纸皮藤与钩吻的性状特征及显微特征进行收集与对比，直接鉴定患者食物中是否含有毒性草药，对后续的实验室检测及验证具有一定的引导作用，也在一定程度上起到了科普的作用。

食物中毒事件多发生在中国南方地区[11]，或与南方温暖湿润的气候有关，药用植物种类丰富，当地民众采集山野草药炖服的文化浓厚，以致误食有毒草药的事件时有发生。针对此类中毒，除教育公众不随意采摘无法明确品种的野菜、野蜂蜜食用外，还可通过媒体途径加大宣传食品卫生知识，同时加强相关检测技术和方法的科学研究，最大化利用中药鉴定知识，收集毒性药物的生境、性状及显微特征，保存标本，并拍摄图像，建立毒性药物图像数据库，以便及时查对药物品种，为临床治疗提供参考，防止类似的悲剧事故再次发生。此外，民间草药名称各异、基原混乱也是导致误食、误用毒性草药事故的原因之一，因此还需加强民间草药的文献追溯，确认其药用历史及本草依据。

参考文献

[1] 陈平云,刘青春. 一起误食中草药钩吻引起的中毒事件调查[J]. 海峡预防医学杂志, 2006, 12(5): 31-32.

[2] 刘苗苗,黄伟勇,徐志权,等. 一起断肠草引起食物中毒的调查报告[J]. 医学动物防制, 2016, 32(7): 807-809.

[3] 江西药科学校革命委员会编. 草药手册[M]: 江西药科学校, 1970: 1482.

[4] 福建省科学技术委员会《福建植物志》编写组编著. 福建植物志第1卷[M]. 福州: 福建科学技术出版社, 1982: 434-435.

[5] 中国科学院中国植物志编辑委员会编. 中国植物志第23卷第1分册[M]. 北京: 科学出版社, 1998: 27.

[6] 南京中医药大学编著. 中药大辞典第2版上[M]. 上海: 上海科学技术出版社, 2014: 1389.

[7] 福建省医药研究所编. 福建药物志第1册[M]. 福州: 福建人民出版社, 1979: 34.

[8] 《浙南本草新编》编写组编. 浙南本草新编[M], 1975: 44-45.

[9] 林华菁,龙铨,石冬梅. 市售钩吻药材质量研究[J]. 海峡药学, 2019, 31(7): 13-16.

[10] 卢山,张静,施向东. 一起误食断肠草中毒事件调查分析[J]. 应用预防医学, 2020, 26(3): 213-214.

[11] 陈超杰,何嘉莉,韦锦彦,等. 1034例钩吻中毒事件的文献分析[J]. 梧州学院学报, 2020, 30(3): 11-19.